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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常得君王帶笑看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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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雍泰寧六年,泰寧帝退位。

太子皇甫策繼位,立賀氏長女為後,年號元景。

大雍元景十年,南梁覆滅。

大雍元景十年冬,大雍天下一統,四海歸心。

翠微山的隆冬,自然不比帝京溫暖,可如今這大雍朝的滿朝文武,都窩在了翠微山脈過貓冬,甚至連藩國的進貢,都在此交接。

泰寧帝在位六年,大雍養精蓄銳,再次打開與北狄、大夏、西域的互市,六年間積累財富無數。又有圖南關二十載的四通八達的商道與賦稅,這筆富可敵國的財庫,在太上皇登基後都入了國庫,才有了元景帝登基後,大雍朝十年興兵征伐,依舊國祚中興的資本。

太上皇退位以後,一年有大半年都消磨在翠微山行宮。一為養身,二為清閑。當年誠親王可是慣會享受揮霍的主兒,雖有迷惑先武帝的意思,可一年年下來習慣,早已成了本性。在位六年矜矜業業節衣縮食,為得不過就是退位後的大動幹戈。一朝成了甩手掌櫃,自然就琢磨著吃喝玩樂。

雖是圖南關積累的財富都入了國庫,可架不住賦稅年年有,誠王府當年的私產有了太上皇這個靠山,自然是比做誠親王時經營的更好,有錢有閑的太上皇,就開始在翠微山行宮大興土木,又圈起了一個山頭不說,但凡行宮內說得著的宮殿與花園,冬有地暖,夏有冰窖。

小花園因鋪著暖銅管的緣故,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,何況大花園與幾處主殿的溫湯都重現修繕了遍,繁花盛開能延長一個季度。

幾處湯池都建在花園中,四周都有竹排遮擋,只有後山最大的一處湯池,建在屋內的,唯有頂端是水晶拼接的天棚。寒冬臘月,泡在滾燙的湯池中,白日賞雪,夜裏望月,當真是人間天宮。

翠微山行宮陸陸續續修繕了三年,才算徹底完工。耗費巨資與無數心血之後,當年不過是作為避暑所用的小行宮,如今在看那是華美舒適,古樸又雅致,頓時將帝京皇宮比成了新貴家的庭院。

自有了這般好去處,從不用理事的皇後娘娘,常常攜皇子公主進山常駐。

元景帝在朝上忙個焦頭爛額,閑暇片刻,還想找機會偷溜後宮看上兩眼,哪怕與皇後說上兩句話,煩躁的心情也能好起來。可自翠微山行宮修繕完畢以後,元景帝常常喜滋滋的回去了後宮,面對的都是人去殿空的尷尬與冷清。獨守了幾次空房,元景帝頗有怨言,又時常不言,或是深知言也無用,幾次催促快馬加鞭的讓人接皇後回宮,大多換來都是置之不理。

元景帝私下裏著實哀怨了些時日,隨後大筆一揮,但凡皇後娘娘去了翠微山,整個朝廷即刻搬去了翠微山行宮理事,好在此處當年就是□□與先幾代帝王的避暑議事之地,所有的一切都很是齊全,大臣們又都有行苑在此,也無人有所怨言。

雖還是隆冬,但溫湯附近的花樹,都已早早的盛開,因地下埋著熱水銅管的緣故,花草倒也一直都綠著。傍晚的時分,湯池的竹排房內,也早早的點上了登上,氤氳著淺顯的霧氣,越顯花色荼蘼。

元景帝趴在湯池中,隔著霧氣,向走進門的人招了招手:“愛卿,朕在此處。”

大雍陛下的第一近臣的韓耀,如今已官居一品太子太傅。忙完一日的政事,得元景帝召見,太子太傅面上不但沒有半分喜色,甚至頗有幾分生無可戀的木然。

韓耀在最大的湯池邊上站了片刻,似乎有些認命的走到小圈口處,見元景帝趴在湯池中,幾乎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:“不知這個時辰,陛下召臣入宮,所謂何事?”

元景帝長嘆一聲,很是體恤道:“愛卿也忙了一日,下來泡泡。”

韓耀木著臉看了元景帝半晌,面無表情的褪去長袍,仔細的放在一側的長榻上,下了水,坐到了遠離元景帝的地方。韓耀雖是極力避開與元景帝接觸,可小溫湯滿打滿算也不過能坐三個成年男子,最遠的距離也沒有多遠。

元景帝將浮在溫泉上的果酒,推到了韓耀面前:“愛卿也嘗嘗。”

韓耀頗有種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的緊迫感,可為人臣子的到底不能多言多語,唯有緊蹙眉頭,扶著托盤,擺出幾分榮辱不驚的姿態:“陛下知道,臣有些喝不慣貢酒。”

元景帝挑眉,將托盤又拉了回來:“貢酒都在太上皇的地窖裏,莫說你,朕都分不到。這壺杏果酒乃去年太上皇與皇後一同釀下新酒,甜酸適中很是利口,朕攏共分了一小壇。”

韓耀不動聲色的將托盤拉了回來,端起抿了一口,如元景帝所說,酸甜適中,很是爽口。雖有些酒味,可最多的還是果香。韓耀緊蹙許久的眉頭,也不禁舒緩了不少。

元景帝見韓耀飲了酒,頓時嘆了口氣:“愛卿再來一杯?”

韓耀自坐下就聽見元景帝的連連嘆息,可也裝作一無所知,瞇著眼飲起酒來:“這般的好酒,外面也買不到,若陛下不喜這味道,倒不如都賞給臣,拿回去慢慢喝,如何?”

元景帝低聲道:“朕與愛卿哪用如此,這一壺你都帶走就是。”

韓耀低眉順眼道:“臣謝陛下賞賜,不過陛下哪裏有一壇,餘下的那些不如都給臣拿上,如何?”

元景帝噎住,看了韓耀半晌道:“愛卿吶,朕遇見難事了……”

韓耀忙安撫道:“如今天下歸一,四海升平。這一年更是國運昌興,風調雨順。哪裏還有陛下值得煩心的事?”

韓耀見元景帝還欲開口說話,忙又搶白道:“臘月裏的急件,今晨也處理差不多了,臣打算明日一早,攜家眷回京準備準備正旦祭祖之事,還請陛下恩準。”

元景帝緊蹙著眉頭:“愛卿有所不知啊,朕心裏苦啊……”

韓耀垂著臉撇撇嘴,很是不屑,可擡眸間已是滿眸擔憂,開口道:“若陛下都深覺為難之事,臣只怕也愛莫能助。”

元景帝輕咳的一聲,將胳膊伸了出去,放在了韓耀眼前:“愛卿,也不能撒手不管啊!”

韓耀看見元景帝胳膊上的傷痕,心知今晚也沒什麽君臣相得好聚好散一說,不禁破罐子破摔,輕咳了一聲:“陛下這話說得,皇家的事,臣敢管上幾分?”

元景帝嘆息一聲:“愛卿,總有壞人想要害朕吶!”

韓耀很是漫不經心的開口道:“陛下何出此言吶?”

元景帝低聲道:“柔然使者此番入京,進貢頗為豐富。”

韓耀眉目輕動,不知想到了何事,終是抿唇一笑:“有一匹汗血寶馬的小馬駒,大殿下甚是喜歡,與臣說了許多次了?怎麽,莫不是二殿下也想要嗎?這也不是多難的事,陛下再下旨讓柔然送來一匹便是。”

元景帝側了韓耀一眼,又道:“進貢的活物,可不止汗血寶馬,那十個柔然貴女,愛卿不曾見過嗎?”

韓耀體貼道:“前番宴席,臣曾遠遠看上一眼,都是些二八年華的美貌娘子,頗為養眼。眾臣常言後宮空曠,陛下比起□□先帝,確實有些寡淡,不若陛下趁機,將這些外族娘子收入宮中,哪怕先從女官做起,也能堵住悠悠之口。”

元景帝驟然瞪大了雙眼,狐疑的看了韓耀半晌:“愛卿!朕與你有什麽怨什麽仇,你竟要和那些壞人一同害朕?你怕朕不死嗎?你看看朕這一身……看看脖子,腫了嗎?”

韓耀瞥了眼元景帝的脖子,漫不經心的開口道:“嗯,有點。”

元景帝伸出紫青的手腕來,極低聲的開口道:“皇後的脾氣,你也知道幾分,動輒就是刀槍棍棒。平日還好,床笫之間更是不留餘地,這是那日見到柔然進貢之物後,她當夜咬的……若是這些美人入了後宮,朕還能活著下床不成……咳咳咳,朕還能有什麽活路可走?”

韓耀長嘆一聲,垂下了眼眸,張了張嘴,很想讓元景帝死遠一些。可到了嘴邊,卻又換成了口氣:“陛下仁善,素日裏對皇後娘娘,也太過忍讓了些。”

元景帝心有戚戚,又側過身去,指著肩胛骨,低聲道:“愛卿看看,後背上咬破了嗎?”

元景帝皮膚本就十分白皙,那滿後背的抓痕,在泡了溫泉後,更顯可怖。縱橫交錯,當真是觸目驚心,何至是咬破了,簡直沒有好的地方。

韓耀雖有心不搭理元景帝一個月總有那麽兩天看似訴苦,實然炫耀床單的破事,可奈何食君之祿,即便不擔君之憂,也得演給君看。這滿後背的傷痕,讓韓耀恨不得額首稱慶,狠狠的說一聲,該!

可奈何君臣都是演技實力派,韓耀硬生生的壓住了眉宇間的喜色,滿眸憂傷又十分真情流露的倒吸了一口冷氣,安慰道:“陛下受苦了。”

元景帝一晚上的訴說,終是找到了君臣間的共鳴,頗是感動又感慨的說道:“愛卿,朕和你說啊,為了不讓皇後留指甲,朕也是費勁了心思。最近兩年,都許諾重金,以往都是千金贖剪一根指甲。最近不知怎麽就漲了價,一下就成了萬金。”

“你也是知道的,因後宮封了幾處用不著的宮殿,還有翠微山行宮主政的事,朕天天被些個禦史輪著罵昏庸啊。那國庫裏的金銀再多,也是萬都動不得的,可朕的私庫比臉都幹凈,朕哪有那麽金銀啊!”

六年的養精蓄銳,十年的勵精圖治,歷經十六載。如今大雍上下朝政清明,天下昌平。禦史雖有心挑剔,可也不能天天抓住士族鞭撻,又不能顯得整日無所事事白領俸祿,自然也就盯緊了帝王家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整日掰扯來掰扯去。

元景帝大多都是,堅決認錯,就是不改。即便如此,在禦史唾沫橫飛破口大罵時,也不能反駁半句,甚至有時還要應上一句‘愛卿所言有理’。不然,那可就戳了蜂窩,本來可能就一個禦史唾沫橫飛,若敢反抗,那就是大夥兒紛紛磨刀霍霍,單等與元景帝大戰上幾百回合,瞅準時機好名流千古。

自然,若元景帝有舌戰群儒的本事,也是不怕的,那禦史大人們可就皆大歡喜了,大家手拉手一起觸龍柱,與這昏君一死方休,順便名流千古啊!

所謂,禮不下庶人,刑不上大夫。

禦史可不怕暴君暴行,最怕的就是朝政太過清明,沒有死諫的機會!皇帝太能幹了,禦史大人們也就沒有了載入史冊的可能啊!

元景帝等了半晌,不見韓耀接話,不禁輕咳了兩聲:“愛卿……”

韓耀忙道:“臣內心十分自責,百分感慨,萬分同情。然,臣雖為當朝一品,但俸祿有限,出身微寒,家資不豐,當真愛莫能助啊!”

元景帝安撫拍拍韓耀的手,頗有幾分君臣同病相憐之意:“愛卿能與朕時不時的寬寬心,朕已甚覺安慰。”

這句一個月總能聽到三五次的話語,讓韓耀內心深惡痛絕,恨不得弒殺君主,然面上依然頗為同情,沈默了片刻,忠心耿耿道:“這些年陛下受盡了苦楚與委屈,臣都一清二楚,可憐陛下這般羸弱之身落入虎狼之手。臣常為此心痛難忍,通宵達旦,恨不得以身飼虎,取而代之……”

元景帝頓時黑了臉,輕咳一聲,打斷了韓耀的話:“愛卿言重了。轉眼都十年了,朕也習慣成自然了。”

韓耀憤慨道:“陛下仁善,萬不可再心慈手軟,養虎為患。若當真不喜,臣願為陛下分憂,明日便聯合眾臣上折廢後!”

“咳咳咳咳咳!……”元景帝忙抓住韓耀的手腕,壓低聲音道,“愛卿慎言吶!若被太上皇聽見了,朕一個慫恿之罪,那是跑不了,朕當真是不用活了!”

韓耀見此心裏恨不得額手稱慶,暗道:陛下,請去死。

可面上依然憤慨而憂傷:“陛下仁孝,如此委曲求全。臣甚為心痛,陛下自小待臣猶如親兄弟一般,臣萬死不能相報。此番死諫,臣願壓出身家性命……”

元景帝抿唇,深覺有些不好收拾,忙搖頭安撫道:“愛卿愛卿,慎言……朕如何舍得。”

韓耀真情演繹:“陛下,萬不必如此自苦啊!”

元景帝很是感慨的拍了拍韓耀的手,輕聲道“這些年,我們君臣常為政事通宵達旦,日夜不離,你也常見朕身上何時有一塊囫圇地。自然,十年如一日,朕也習慣了,無甚不可忍受的了。”

“可此番柔然進貢的十個貴女,那朕是包藏禍心,要置朕於死地啊!這些人該如何處理,愛卿可有章法?”

韓耀如今暗恨自己當初年少不知險惡,又太過心地善良。君臣時常忙碌到通宵達旦,自然也常常見到元景帝時不時露在外面的傷痕,隱忍多日,才勉強詢問傷從何來,從不曾想過那傷痕累累乃元景帝故意露出來的,專等人詢問,不小心就掉入了深水井裏。從此大雍朝英明能幹的陛下,就時常開啟訴苦模式。

若非磨煉多年,早已狼心似鐵。

韓耀會情不自禁翻個白眼,咆哮道:陛下,請您死得再遠一些!

韓耀輕咳了一聲,為難道:“陛下不必多言了,臣明日就與謝氏、王氏、陳氏、陸氏、聯合上書廢後!太上皇見了那麽多人聯名,只怕也要斟酌幾分。若當真事成了,陛下從此以後再也不必受此苦楚,豈不是皆大歡喜?”

“皇甫策!”明熙一腳踢開了竹排的單扇門,人未到,滿腔的怒火似乎都已沖了進來。

柳南緊趕慢趕,終是追了上去來,急聲道:“娘娘留步啊!陛下與韓大人正在議事,都是赤身裸體啊……”

聽到後面四個字,皇甫策與韓耀面面相覷,頗是心塞,君臣二人演技雖是磨煉多年,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,可此時此刻,兩人的眼底還是洩露了幾分對彼此的嫌棄。

明熙的腳步生生的停在了屏風外,卻也不肯離開,可也壓住了怒火,低聲道:“阿耀也在啊。”

元景帝張張嘴,極小聲的開口道:“愛卿!要救朕吶!”

韓耀傍若無人,極利落的從湯池中爬了出來,拿起一側的衣袍,慢條斯理的穿戴起來,輕聲回道:“臣正與陛下稟告明日回帝京之事,想來家中,這會也該打包行禮了,臣也就不在此耽擱了。”

明熙抿唇一笑,輕聲道:“莊園裏住得好好的,何必那麽著急回京?前日阿慶、官奴還說你在後山畫寒梅傲雪圖,這麽快就畫好了嗎?不若讓我也看看。”

韓耀一邊穿戴,一邊回道:“倒還不曾,大殿下與二殿下,如今也正學著作畫,那半幅畫正好讓他多看看,多想想,反而好動筆。”

明熙輕聲道:“阿慶少言寡語,官奴太過好動,這些年多虧阿耀幫忙□□。”

韓耀站在屏風內,拉著腰間的禁步,抿唇一笑,輕聲道:“教導兩位殿下,乃本是臣分內之事,娘娘不必客氣。”

明熙微微側目,看向屏風外疊放好的明黃色常服,笑道:“方才聽阿耀說‘陛下從此以後再也不必受此苦楚,豈不是皆大歡喜’又是何事?”

“梓童!韓愛卿已穿戴停當,朕的常服還在外間,你幫朕拿進來,如何?”元景帝開口,打斷了韓耀正欲回答的話。

明熙笑道:“陛下那麽喜歡泡湯,不用著急上來。”

韓耀側目看了元景帝,輕聲道:“陛下,臣家中還有庶務,先行告退。”

明熙聽見韓耀要離開,也知他已穿戴完畢,笑吟吟的緩步走了進來,輕聲道:“阿耀還不曾說,方才你們說得是何事呢?”

韓耀撇了眼元景帝,沈默了片刻,低聲道:“臣方才正與陛下商議廢……”

元景帝正色道:“都是朝中的瑣事,哪裏還用梓童費心,朕還應付的來。”

元景帝雖是成功的打斷了兩人的對話,也讓明熙與韓耀同時望向池中的人。湯池的水色本就奶白色,重要部位也有遮擋,倒也顯不出人來,可元景帝站在池中,面上雖很是有氣勢,但頗有種低人一等的錯覺。

明熙微微挑眉:“噢?是如此嗎?”

元景帝抿唇一笑,眉宇間盡是威嚴,沈吟道:“梓童也來的正好,韓愛卿方才正與朕商議,將柔然十名貴女納入後院之事。”

韓耀驟然瞪大了雙眸:“陛下!……”

元景帝低低的笑了起來:“韓愛卿不必羞澀,此事梓童肯定會理解你的。何況你與旁人不同,家中雖有大婦,可時病時好,連人都認不清,如何理事?如今有柔然進貢的貴女,身份得當。即便愛卿今日不來求娶,朕也有意將十名貴女賜予愛卿,以表教養兩位皇子之功。”

韓耀臉色發青,冷聲道:“陛下隆恩,可此事不需細細斟酌斟酌嗎?”

明熙狐疑的看向元景帝,只見他滿臉正色,很是剛正不阿,一派素日太極殿內議事的作態。韓耀的臉色瞬息萬變,好不難堪。明熙沈吟了片刻,當真以為是韓耀被元景帝拆穿了心思,忙安撫道:“阿耀不必如此,已過了這些年,你若當真有喜歡那些人,大可不必遮掩,不管如何,後宅之中走該有個知冷知熱……”

“娘娘慎言!”韓耀著實沒想到元景帝指鹿為馬的境界又進了一步,急聲打斷了明熙的話,沈默了片刻,可又不能反駁,咬牙道,“臣家中之事,怎敢勞煩陛下與娘娘累心。不過,這些年來,陛下對娘娘頗有怨……”

元景帝低低的笑了起來,輕斥道:“朕與娘娘如何,何須愛卿表衷腸!時辰不早了,韓愛卿家中還有庶務,朕就不留你了,那十名柔然貴女,愛卿也放心就是,朕明日一早直接讓人給你送到帝京韓府。”

韓耀瞇眼望向元景帝,咬牙道:“陛下隆恩,臣萬死不敢……”

元景帝眼角挑眉瞥了眼韓耀,笑道,“你我君臣二人,還說什麽萬死不辭,韓愛卿若是無事就退下吧,朕與皇後還有事要說。”

“臣告退。”韓耀暗暗咬牙,低眉順目的躬身退了出去。

明熙幾次想出言安慰,又深韓耀的傲氣性子,深怕言語不當,戳人痛處,不敢多言,唯有眼睜睜的看著韓耀黑著臉離開。

自兩位皇子五歲開蒙,兩人雖與因皇子們的功課見面逐漸多了起來,可每次也不過都是君臣面上的禮儀,多說幾句,也是問兩個皇子的近況,從未涉及私事,明熙對內情尚一知半解,當真不好開口再勸。

柳南吶吶的站了半晌,雖有意替元景帝說上幾句好話,見明熙臉色再次冷了下來,到底感覺感覺自己更要緊一些,連借口都不曾找,轉身走了出去,順手緊緊的拴住了房門。

元景帝十年如一日,被柳南一次次刷新底限的賣主求榮,早已淡定如風,甚至連試圖挽留都不曾。

明熙踱步走到池邊,蹲了身來,撩起了水,柔聲道:“陛下。”

元景帝不動聲色,朝後站了站,雖然心裏暗恨為了說話方便,找一處最小的湯池,可如今退無可退,逃無可逃,倒也不懼,挑了挑眉頭,朗聲道:“梓童。”

明熙笑道:“陛下,來,過來。”

元景帝上前一步,正色道:“梓童,朕還想多泡一會,天寒地凍的,你先回吧。”

明熙輕笑了一聲,柔聲道:“長生,來。”

元景帝幾乎是下意識的動動腿腳,上前了一步,又停了片刻,慢吞吞的游到明熙身側,仰著頭,有些不耐的開口道:“梓童如此匆忙,所謂何事?”

元景帝見明熙沈默不語,沈吟道:“若為那十名貴女之事,朕當真半分不知。朕的性情,梓童知道,自來光明磊落,絕不會暗示柔然進貢殊麗貌美的娘子……”

明熙不等元景帝話畢,伸出手去,輕輕的拂過那脖頸上舊傷,而後在鎖骨上傷口上拂過,笑道:“今日我去上書房,陛下已有三日不曾謄抄佛經了。”

大雍眾所周知,元景帝有一女二子。

元景帝與皇後婚後次年,誕下嫡長女鳳哥。但因胎中體弱,生產時又有損傷,多病多災。太醫甚至不敢保證皇長女能過周歲,又因皇後頭胎生產傷了身體,竟被斷言也許不能再孕。

元景帝為母女祈福,大赦天下,減免境內賦稅一年。太上皇有感皇甫氏殺戮過重,波及子嗣後代,親自為皇長女取名鳳哥後,每日更是虔誠誦經念佛不說,也令帝後二人晨起誦經,每日抄寫佛經三頁,為子孫後代祈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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